大理寺。
謝雲宴來見蘇阮。
門一打開,蘇阮就撲過去抓住他:「綠筠呢,你把綠筠的屍體帶到哪裡了?」
謝雲宴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,目光也柔軟幾分:「阮阮,先冷靜。」
蘇阮眼角的淚噗噗直落:「我很冷靜。你知道綠筠對我有多重要。」
「我們一起受了那麼多苦,我什麼都不求,只求她好好的。可……」
她哽咽着說不下去。
綠筠受了那樣的欺辱,胸前還被捅了一刀。
幼時煎熬,在樂坊學不好就沒有飯吃,連一口水都不準喝。
綠筠就像她的親姐姐一樣,一直關心照顧她。
「嘉安她殺了綠筠。為什麼,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?」
「宴郎,我們這樣的人就是天生卑賤嗎?就該任人踐踏嗎?」
「我這樣的人就配不上你了是嗎?」
蘇阮譏諷的聲音空落落的,卻比凄厲的嘶吼更來得讓人心驚膽怯。
她不是不知道她剛才對嘉安的行為不明智,無疑自尋死路。
她也早就曉得,這個天下沒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。
可是憑什麼啊!
憑什麼她們的命就薄如草介,卑微如螻蟻?
「宴郎,你還記不記得,當年你曾對我說過,樂姬又如何,命運對我不公,但錯不在我。」
「這世上,無人有資格看輕我。」
「包括我自己。」
蘇阮從不自輕,可她長着人心,聽着世人視她們為恥的話,也會難過。
他是第一個會對她說,你沒有錯、並把她捧在手心疼的人。
所以她動了心。
可如今呢……
「你把我關進這裡,是打算治我的罪嗎?」
對啊,冒犯郡主,而且不止一次了。
她現在還能站在這裡,應該要感恩戴德了。否則,第一次的時候就該亂棍打死了。
良久,謝雲宴低頭看着蘇阮,眼裡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:「阮阮,我讓人送你走。」
蘇阮一愣,不解地看着謝雲宴:「送我走?去哪?」
謝雲宴深邃的看着她:「阮阮,你留在這裡,郡主會一直找你的麻煩。」
蘇阮和他目光相對,他說的都對,郡主視她為眼中釘,可真的只是這樣的嗎?
宴郎,你沒有想要棄我對嗎?
不是因為你要和郡主大婚了,所以要把我遠遠送走嗎?
蘇阮心中越想,越是一陣痛過一陣。
可她如此怯弱地不敢問,害怕聽到殘忍的答案。
謝雲宴又說:「綠筠的事,你也不想再發生吧?」
蘇阮氣息立時不穩,蒼白的唇瓣顫了顫。
半響才擠出話:「綠筠為何會在郡主府?她明明已經脫籍,還嫁了人。」
「你是不是知道什麼?」
謝雲宴:「我不知道綠筠為什麼會在郡主府,但我答應你,一定會查清楚。」
他伸手撫了撫她頰邊的發,語氣溫潤,「還有綠筠的屍體,我也會命人好好送回給她夫君。」
良久的沉默,蘇阮定定看着謝雲宴:「宴郎,我能相信你嗎?」
「阮阮,你信我。」
蘇阮垂眸看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,心頭酸軟,有千言萬語,最終還是輕輕點頭:「好。」
最後一次,我信你,宴郎。
*
午夜,一輛馬車在靜無一人的街道上,悄悄往城門駛去。
蘇阮坐在車上,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,心裏忐忑不安。
出城後,沒多久,外面突然傳到刀劍聲。
隨即傳來程北沉穩的叮囑:「姑娘,你好好獃在車裡。」
蘇阮的心猛地提起來,交握的雙手攥得發白。
沒有多久,外面的打鬥聲又沒了。
四周靜得一點聲響都沒有。
蘇阮的心跳聲很快,半響,她咬牙顫顫地伸手撩開車帘子。
帘子一開,只看到一隻手猛地伸進來,一塊味道刺鼻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。
「唔……」
昏暗中,蘇阮看不清來人,很快就一頭栽倒。